宠物兔“芘芭”躺在告别室的小床上，小床的四周围满鲜花，床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副它生前的“画像”、一个纪念日历和几支蜡烛。
2022年12月15日，5岁的“芘芭”因病去世，在完成告别仪式后，它被送去火葬。
芘芭的脚掌拓印和骨灰毛发纪念品
“芘芭”的主人叫李子瑞。2017年11月11日，母亲给了李子瑞几十块钱，让他到花鸟市场购买一小盆发财树，出色地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后，李子瑞被几只垂耳兔吸引住了目光：垂耳而长毛，容貌可爱，是他从未见过的兔子品种。
李子瑞攒下了一个月的零花钱，并买下了垂耳兔“芘芭”，从此开始了为期五年的养兔长跑。
作为万千养宠大军中普通的一员，李子瑞的故事并不是个例。随着“宠物经济”的发展，越来越多的人们像李子瑞一样视宠物为自己的亲人。相应的，我国每年约有300万只宠物去世。小宠的“家长们”希望它们去世后得到一场体面的告别仪式。
宠物殡葬店正是这样一处告别之地。
价格不菲的仪式
宠物殡葬行业作为新兴产业正在慢慢进入人们的视野，虽然仍处于初步发展阶段，但随着市场需求的增加、经济的不断增长，宠物殡葬行业也在不断外扩，服务于三四线城市。天眼查数据显示，截止2023年5月15日，全国有近3570家“宠物殡葬”相关企业。打开美团软件，城市定位为郑州后，搜索宠物殡葬，页面显示的前5家提供宠物丧葬服务的店铺，人均消费在300～700元， 具体会根据宠物的体重划分价格标准，有些甚至上千元。
很多人不太理解养宠人花费数千元只为跟宠物告别的行为，但随着当代人养宠热度的上升，以及宠物殡葬行业的推广扩张，如今在许多养宠人士看来，为宠物举行一场告别仪式是非常正常的事情。
但思想观念上的接受不等于经济实力的允许，刚刚入职工作的王宇就面临这样的困境。王宇饲养的鹦鹉去世后，他联络了宠物殡仪馆，对方的开价是400元。虽有心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的宠物好好告别，但对于王宇来说实在力不从心。王宇的选择是先将其冷冻存入自家冰箱，准备待工作稳定后再前往宠物殡仪馆。
不难看出，告别虽昂贵，但却寄托着养宠人的情感需求，李子瑞认为，“宠物用自己的一生来陪伴我，我希望它能够得到这样的一场告别。”
数位养宠人士也均表示，如果未来宠物去世，他们愿意选择购买宠物殡葬服务。
同时，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防疫法》也有规定，因疾病而死亡的动物和死因不明的动物，尸体不能出售、加工也不能随意丢弃。对于很多养宠物的人来说，宠物殡葬成为“刚需”行业。
入行举步维艰
宠物的寿命一般比人类要短很多，如猫、狗的寿命只有十几年。
随之而来的就是宠物遗体的处理问题，在面对宠物的离世，原先很多人会选择土葬，或者直接丢弃到垃圾桶里。这样不仅对土地、水资源等造成污染，而且也有可能携带传染病。同时随着人们与宠物的心理羁绊越来越深，如此随意地处置宠物遗体，在情感层面也不容易被人接受。
因此，专门的宠物善终机构应运而生。
宠物殡葬是将宠物遗体单独放入火化炉中进行高温焚烧火化，是一种动物尸体无害化处理方式。由宠物殡仪馆为顾客的宠物提供接送、化妆、梳洗、告别、火化，以及纪念品制作等“一条龙”服务。
陈一就经营着一家宠物殡仪馆，名为“蒲公英宠物灵魂驿站”。起初陈一只是拥有一家宠物店，偶然的机会让他接触到了宠物殡葬这一特殊行业。经过一番市场调查后，陈一发现平顶山市的宠物殡仪服务方兴未艾，他决定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。
经营之初，宠物殡仪馆的生意并不红火。因为在平顶山，了解宠物殡仪服务的人群少之又少，更不必说愿意花“大价钱”为宠物提供善终服务了。往往一场宠物殡仪服务的价格，就要和购买宠物的价格相持平，甚至数倍于宠物本身。
开业几个月以来，馆内只接待了一只大型犬、一只小型犬以及一只花枝鼠。陈一回忆前来购买服务的顾客们，或是神情悲伤难过，或是沉默少言，甚至不愿亲自见证宠物火化的那一刻。
原本陈一经营宠物店，见证的是一个个生命的起点，以及顾客们对这些生命的期许。如今业务拓展到宠物们的终点，二者对比之鲜明，让陈一竟一时无所适从。
市场与个人心理上的双重挑战是陈一面临的困境，好在他还经营有一家宠物店，店内生意平稳，能够维持住宠物殡仪馆的运营。时至今日，陈一依然在坚持。
体面的仪式与纪念
无论什么宠物，到了陈一这里，第一步都是清理。
陈一轻柔地将“芘芭”捧出接送箱，精心梳洗一遍后，会用宠物专用的吹风机吹干毛发，梳理柔顺。一番美容下来，操作台上的“芘芭”整洁体面，好像只是在安详地睡觉。梳洗过后，另一位工作人员用指甲钳将“芘芭”的指甲修剪好，并剃掉多余的脚毛，这一步是为了制作掌印纪念品。用印油拓印“芘芭”的掌印后，待石膏凝固，再于爪印处涂上金色颜料。
梳洗和拓印结束，最后就是宠物主人与宠物的告别。
对宠主而言，“陪伴”是宠物最重要的意义之一，因此在宠物离开后，不少宠主也会选择为宠物制作纪念品。随着科技的发展，现在出现了一种新的骨灰处理方式——宠物晶石。
宠物晶石是由宠物骨灰制成的。
它相对于人造宝石固然不完美，但在宠主眼中，代表宠物的灵魂。骨灰经过石化后，因所含微量元素的不同而颜色迥异，有的晶莹剔透，有的多色杂交，有的则跟普通石头相仿。
宠物的未来与宠物殡仪的未来
尚是学生的李子瑞，曾为了争取能养一只宠物，与家长展开激烈辩论。而研究显示，目前的养宠人群趋于年轻化，这也可以从微观的层面窥见，与李子瑞境遇相仿的年轻人群逐渐长大，当他们成长到足够独立时，自然会义无反顾地追求自己喜爱的宠物，他们的成长过程恰好也正是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的过程，这也是宠物行业快速发展的一段时光。
人们对宠物日益增长的需求量可以有很多种解释，但对于生命意义的追寻以及人类与自然的生命共振，也是很重要的两个原因。
它们用自己的一生与宠主相伴，宠主们对宠物的陪伴与照顾也能够满足宠主“被需要”的心理需求，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养宠人生活里不可割舍的一部分，使人们在宠物身上找到自己的价值投射。
由此来看，宠物经济的发展无论从微观还是宏观上，都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，而且还会持续快速地发展下去。在宠物经济中，宠物殡葬是最后一环，也是最重要、最特别的一环。
面对市场越来越多的需求，如果城市中缺少宠物殡葬公司，有些宠物就会得不到有效、环保地处理。目前我国的宠物殡葬公司数量少，且相关服务略显滞后，这既是宠物殡葬行业供需不平衡的体现，也是我国不同地区城市经济发展不平衡的体现。但宠物殡葬行业作为宠物行业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，也必然会随宠物行业的发展而逐渐普及和完善，它的规范化和规模化也只是时间问题了。
陈一的宠物殡仪馆设备还不够完善，没有制作骨灰结晶的条件，因此李子瑞将“芘芭”的骨灰装在一个精美的骨灰罐中带回了家。“芘芭”的部分骨灰被埋入了与它同时购买的发财树中，五年过去，当年的小发财树早已亭亭如盖。
（为保护受访者隐私，文中李子瑞、王宇、陈一皆为化名。）
正观特约记者 崔梦捷
